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坎儿井 □刘方棠

那年孟秋，我专程去新疆，参观了吐鲁番的坎儿井。

站在茫茫的戈壁滩，远远就能看见地面那一排排井口，纵横交错的沟渠。潺潺流水，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一个个古老的故事。

导游阿拉尔古丽，是一位地地道道维吾尔族姑娘，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，大家都呼她阿古。

据阿古介绍，吐鲁番的坎儿井，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特殊水利工程，它有三千多年的历史，也是丝绸之路上一颗璀璨的明珠。它和万里长城、京杭大运河并称为中国古代文明的三大奇迹。

吐鲁番的坎儿井多达上千条，总长度五千多公里。这是当地特有的一种饮用和灌溉系统，它将地下的潜水汇集起来，源源不断地滋润着吐鲁番地区。

我们走在吐鲁番盆地，举目四望，吐鲁番四面环山，火焰山就横卧在盆地之中。火焰山脉都是赤红色的砂砾、砾岩、泥沙，山上光秃秃，寸草不生。据阿古介绍，火焰山是一个“火洲”，坎儿井诞生之前，居住在吐鲁番的人们为解决吃水问题总是一筹莫展。

吐鲁番乃是大陆性干旱荒漠气候，春天特别短暂，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便匆匆而过。我们去那里时，恰是吐鲁番的夏天。八月的吐鲁番，夏日炎炎似火烧，平均气温在四十度以上，火焰山脚下正午地气蒸腾，焰云缭绕，地面温度最高达八十多度，成为了“飞鸟千里不敢来”的地方。酷热的天气让人十分震惊。

不过，当我们看见坎儿井汩汩流水，那种“大热煊赫，燋金烁石”的感觉突然变得“露白月微明，天凉景物清”。坎儿井是人类历史上的杰作。现实生活中，没有神通广大的孙悟空，也没有能够防暑降温的芭蕉扇，真有的只是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，他们用自己聪慧的头脑发明了坎儿井，让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滋润。

我原本以为坎儿井就是一口口独立的水井而已，当我真正看到坎儿井才知道，它并不是普通的“竖井”，它是明井和暗渠的结合体。包括地下、地面渠道和一种叫做涝坝的蓄水池。蓄水池主要用来积蓄地下潜水，方便人们日常生活和灌溉所需。

看到这里，我还是疑惑不解，这里的地表面貌是一片荒漠戈壁，这脚下那赤红色龟裂的泥岩，怎么看也不像是地下含有丰富的水资源。听到我的发问，阿古嫣然一笑，慢条斯理地道出了它的秘密。原来，吐鲁番并不是一个常年干旱的盆地，盆地的北边有博格达雪山，西部有喀拉乌成雪山，两座雪山终年积雪，到了夏天，大量的积雪融化，雪水源源不断地流到吐鲁番盆地。坎儿井的出现，把点点滴滴的雪水聚集起来，便成了奔流不息的泉源。

我们随阿古，顺着一道井口缓缓而下，沿着石阶，小心翼翼地走向地下，与坎儿井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。

走进地下一看，让人感到十分震惊。暗道笔直，忽明忽暗的灯光，一眼可望一百多米。暗渠宽一米多、高二米左右，人们穿行在暗渠里可直立行走。没想到，坎儿井最壮观，最神秘的工程埋藏在地底。我们在地面上看见的明渠和井口只是其中一小部分，而地下还另有乾坤。

大约走了十多米，周围的光线开始昏暗。继续向前，突然光亮了起来，头顶上便出现一个井口，阳光从地面泻下来。火辣辣的太阳照亮了暗渠，给人们带来了光明和希望。这时，我注意到耳旁传来清耳悦心的歌声。我惊奇地发现，这时的地下暗渠变成了一个大音箱，那缓缓南下的渠水，发出了美妙动听的交响曲。

我好奇地弯下腰，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流淌的雪水送进嘴里，清澈透骨，沁人心脾。暗道的温度也骤然下降，股股凉气飘来，“梨花院落溶溶月，柳絮池塘淡淡风”，让人一阵惬意。在水中，成群结队的小鱼儿逆找流水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，欢快地跳跃着。阿古告诉我们，大家所参观的这段井叫做“米衣木·阿吉”坎儿井，全长五公里，最深的地方约有八十多米，这口井每天能够浇灌农田七十多亩。在所有的坎儿井之中，这段鼎鼎有名。

参观途中，我们看见一个个垒起的小土包，据阿古介绍，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因为挖井而从沟渠中掘取出的泥土。这些小土包，在暗渠里默默无语，陪伴那“一泓清潭，汩汩流水”几千年。当年，古人就是用勤劳的双手一锹锹地将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挖出来，让人叹为观止。

吐鲁番的坎儿井古已有之，早在司马迁的《史记》里就曾经提到过，那时候，它被人称为“井渠”，维吾尔族人把坎儿井叫做“坎儿孜”。虽然古代波斯帝国也有坎儿井，但是我国坎儿井的出现要比他们早一千多年。在《庄子》书中也曾经提到一种“埳井”，也叫做“坎井”，其实，也就是坎儿井。

从坎儿井出来，我们来到吐鲁番坎儿井乐园。乐园里四周挂满了葡萄，披红抹绿，满园飘香。那串串葡萄晶莹剔透，像翡翠、似玛瑙、如珍珠。这时，我们的心也变得甜蜜起来。

乐园餐桌上摆满了甘甜适口的葡萄和哈密瓜，同时还摆放着维吾尔民族风味的特色食品。果香诱人，让人垂涎欲滴。同行都是饕餮客，看见好吃的，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，便立刻大快朵颐起来。

路边几位大娘坐在竹床上，精心晾晒着葡萄干。有位大娘从葡萄架下走过来，手里提着一大串紫莹莹的葡萄，满脸堆笑，让我们品尝。还满怀盛情地说，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坎儿井甜润的浇灌，吐鲁番人哪里有这果实累累的葡萄呢？这是坎儿井给我们带来的福音。

“泉眼无声惜细流，树阴照水爱晴柔”。有了坎儿井，戈壁不再是生命的禁区，身处荒漠中的人们有了生存的基础，坎儿井创造了人类历史的奇迹。我一手提着葡萄，一手挑着哈密瓜，脑海中萦绕着坎儿井。

坎儿井，它不只是一口井，一条沟渠，它是天山的血脉，因为有了它的存在，吐鲁番的沙漠变成了绿洲，世世代代文明才得以延续。